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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五章 江知行，你得对她好
唐澜澜真正意识唐峰病的很厉害，是在元宵节的那天。
他出去买菜，胃部剧痛，最后被人送到了医院。
唐澜澜和周耀接到电话，赶到医院急诊室的时候，人正在里面抢救，医生护士一波一波的，个个表情都不怎么好。
唐澜澜头一次见到这种阵仗，心里居然出奇的镇定，就那么站在门口等着，一动未动。
一语未发。
两个多小时以后，抢救室下了个病危通知书。
上面内容简单。患者姓名：唐峰
诊断为：胃癌晚期
目前病情危重，特此通知家属。
唐澜澜从来没有对唐峰的名字，这么陌生过，这两个字她甚至有点不认识了。
看了半天，那俩字最后幻化成了几把尖锐的匕首，扎的她连直视的勇气都没了。
直到周耀拍了拍她，她才发现，护士拿着笔还在等。
她拿过纸笔，手指在上面戳了半天，颤颤巍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后来过了多久呢？
抢救室的灯，终于灭了，陈医生从里面出来，摘掉了口罩，神色并不乐观。
唐澜澜赶忙过去，开口尽量平静，“陈叔叔，我爸还好吗？”陈医生摇了摇头，“澜澜，癌细胞顺着淋巴扩散，他的情况不太好。”
唐澜澜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，但还是问了句，“怎么个不好？什么程度呢？”
陈医生叹了口气，“先把他转到加护病房看看。”
唐澜澜并不想听这种敷衍的话，“陈叔叔……”
“你要有心理准备。”
“……”
—
晚上十一点多。
周耀是在病房楼的，楼梯间找到的唐澜澜。
楼梯里光线十分暗淡，他一开门，还隔着点距离，就看到了有个人影蹲在楼梯下面。
走近了以后，才看到她手抱着膝盖蹲在地上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，半点声响没有。
周耀的心脏，倏尔收紧。
从身上脱下来外套，搭在了她的身上，即便这样，仍然感觉到她的一身凉气。
他往下一步，蹲在了唐澜澜的旁边，在她的背上拍了拍，她缓缓抬头，看不清什么表情，但面色还算平和。
这是哭累了的样子。
周耀有点心疼，但发现此时此刻，语言匮乏，似乎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“小唐……”
唐澜澜闻声慢慢回神，声音有些嘶哑的问了句，“有烟吗？”
周耀是显少抽烟的，但兜里会备着，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来，抽出一根儿递给她，等她放到了嘴边，才按了下打火机。一截小火苗跳动，他才发现唐澜澜的眼睛红的吓人。
烟在嘴边，她嘬的又急又快，不停的大口的往外吐烟，完全是一个发泄动作。
周耀见状，忍不住开口，“慢一点。”
唐澜澜仿若未闻，也只是几口，就把那根烟抽的只剩下一截短短的烟蒂，“可以再来一根吗？”
周耀：……
不过二十多分钟，她抽了十几支烟，周耀终于忍不住，“唐澜澜！”
那斥喝声，震的整个楼道都在发颤。
他后话还没说，小姑娘的眼泪已经先掉了下来，就那么睁着眼睛，一眨不眨，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下来。
“我知道不应该这样，知道的……”她的情绪其实非常平静，类似挣扎之后，依然毫无办法的妥协。
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更坚强一点，起码能作为唐峰的后盾一样的存在。
但说到底，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，哪里能说做就做到呢？
周耀被她一句话，弄得熄了火。
他挪近了一点，让唐澜澜靠在他肩上，伸手拍了拍，“别害怕，还有我在。”
唐澜澜压制的浓烈情绪就那么忽然爆发，她的声音哽咽痛苦，“江知行你帮帮我吧……”她抽噎的厉害，甚至连话都不成调了，“帮帮我爸，帮帮忙吧………”
也许人到了某种状况下，就是这样，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求救。
不论对谁，不论用什么办法。
周耀的身子僵愣在那里，过了好久，他紧了紧手指的力道，方才能勉强开口。“好。”
—
从c城到海市，再到安排好了一切入院手续。
用了一天的时间。
唐澜澜除了感恩戴德，再也不知道该对周耀说些什么。
这家医院，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肿瘤医院，医疗设施都是最顶级的顶配，全国牛逼的肿瘤医生都在这里。
唐澜澜之前就联系过，但是没有空位，最快也要半年以后。
半年？
骨头渣都不剩了。
周耀见她情绪有些好转，难得开了个玩笑，“这是资本的力量。”唐澜澜不得不承认。
有些时候，钱和权利确实是好东西。
唐峰又被安排了一个全面检查，等待结果要个两天时间。
用了各种药以后，他的情况略好，起码没再有那么疼了。
唐澜澜已经接受了一个现实，不论他是否手术，只要剩下的时间能够开心一点，少一些痛苦。
她就愿意努力去做。
即便只是沾了资本的光。
唐峰情况稳定，唐澜澜也打算回一趟1702，去拿一些换洗的衣物。
她开了门，屋子里一股子潮气扑来，味道特别大。
最近雨水多，比较潮湿。温度也低。
她扫视了屋里一圈儿，发现不过十几天没有回来过，忽然好像有些陌生。
屋子里的摆设还是走时的样子，她插在茶几花瓶里的话早就干瘪枯萎，但没有动过。
这里是很久没人来过了吗？
也无暇多想，她收拾好了东西，便出了门。
上了周耀的车，还没走出去两分钟，她的手机就在兜里嗡嗡作响，下意识以为是医院打来的。
这现在已经成了她的梦魇。
从兜里拿出来，看了一眼，是江知行。
她迟疑了一下，还是滑动接听，音调有些冷淡，“喂。”
江知行问了句，“在干吗？”
“没干嘛。”唐澜澜回他，视线看向车窗外面，“有事吗？”
江知行那边似乎愣了愣，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，缓和了片刻才说，“刚才在楼下看到个人影，我以为是你。”
他在医院呆了十多天，精神紧张，也没怎么休息过，也许是看恍惚了。
唐澜澜的攥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，有些酸涩膨胀，“是我，回去拿了点东西。”
然后，电话里是长时间的静默。
江知行：“你回来了？怎么不告诉我？”
唐澜澜一听这话，被他近乎无视的这些天的委屈一下子全都一涌而出，就连音量都不可控制的陡然升高。
“为什么告诉你？！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？！”
“……”未等他开口，唐澜澜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窗外又下起雨来，不大不小，却刚好可以让人视线模糊。
—
江知行到了肿瘤医院的时候，时间已经不早。
周耀在住院部大楼楼下等他，别的没说什么，只嘱咐了一句，“江知行，你得对她好。”
他说完，抬脚离去。
江知行一路走到病房，透过病房门的小窗，看到了唐澜澜和睡着的唐峰。
他轻轻叩了叩门，然后推门而入，唐澜澜缓缓回身，就看到他那么立在那里。
看了有那么几秒钟，她压低声音问了句，“你怎么来了。”
江知行心里不是滋味，不过十几天的功夫，怎么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巨变？
他踱步到唐澜澜的身边，想去握握她的手，被她一下子闪躲开，神情冷淡。
“唐叔还好吗？”
唐澜澜拉了拉唐峰身上的毯子，声音很轻的吐出两个字，“不好。”
江知行有些手足无措，“对不起，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事。”
唐澜澜对于他的怨念，已经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过去的了，她站起身，往门口走过去，“跟我出来。”
江知行跟在身后。
一路到了住院部走廊尽头的露台前面，唐澜澜才开始抬眸正视他，“你刚刚说什么？”
江知行疑惑看她，想起来刚才在病房里的话，重复了一下，“对不起。”唐澜澜对于这一声对不起，是什么态度呢？充满了嘲讽与讥诮。
“江知行，我说过吧？”她顿了顿，“不是所有的事情，说一声对不起就能换人家一句谅解。”
她的语气并不太好。
江知行闻言，点了点头，“我知道，但还是想说。”
“行，那你跟我说说，这么多天你到底在忙什么？”
江知行看着她，脸色不太好，他动了动唇角，最终艰难开口：“抱歉，这事儿不能说。”
唐澜澜也没在意，哦了一声，然后就笑了，“我也不知道我在你江知行的心里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，连个解释都不配听？！”
江知行往前一步，伸手想抱抱她，被她撤身躲开，“不是这样……”他收回手来，“唐叔出了那么大的事，怎么不告诉我？”
唐澜澜委屈又心酸，化到嘴边成了一声嘶喊，“我想告诉你的啊，你给我机会了吗？！”
“……”江知行也不好受，但又一句解释都不能说，只能，“对不起。”
这一句话，激起了唐澜澜所有的愤怒和不平，隐忍了十几天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你就知道说对不起！江知行我不是想听你说对不起的！什么事都说对不起，谁稀罕！！”
她说完，伸手推开他，然后一路跑开，再没回头。
